撰文 / 韩玲
对滴滴市场份额虎视眈眈的搅局者曹操出行，正在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
6月8日，曹操出行传出大幅裁员的消息，称裁员比例达到40%。对此，曹操出行官方回应《财经天下》周刊称“消息不实”。
然而，6月9日，多位被“优化”的曹操出行员工向《财经天下》周刊透露，其实早在今年年初，曹操出行已经“优化”了一部分中高层人员，但规模远不及本轮。
《财经天下》周刊独家了解到，曹操出行本次裁员几乎波及到了所有部门，运营、研发、销售市场以及产品等岗位无一幸免。其中，城市业务成了重灾区。“有些城市的业务直接全部砍掉，东北大区业务已经并入了中西区，华北区好几个城市的业务也都缩减了。”
2021年下半年，市占率超过90%的滴滴临时下架、暂停新用户注册，部分二线网约车平台高层曾公开表达野心，称要抓住这“只有一次”的机会。2021年9月，曹操出行宣布完成38亿元B轮融资。而创立至今，曹操出行累计融资约为50亿元。彼时，这曾是滴滴下架后，首个大幅融资的网约车平台。
获得融资背书后，曹操出行掀起“补贴大战”，在多个城市开辟新业务，通过进入新城市(15.550, -0.38, -2.39%)，曹操出行短期内大幅提升了市场占有率，与T3出行争夺行业第二的位置，互有胜负。
目前，曹操出行已进入50多个城市。然而，如今曹操出行裁员比例较大的部门，正集中在去年快速进入的城市。
今年3月底，易到创始人周航加入曹操出行，代替了“吉利系”出身的创始团队。这一信号让外界猜测，曹操出行将逐渐失去昔日的“靠山”吉利汽车。
一位被优化的离职员工孙建告诉《财经天下》周刊，今年端午节，曹操出行的员工福利已经和吉利不一样了。独自面对网约车复杂竞争局面的曹操出行，也失去了稳健。
周航到岗百日，部分业务裁员比例100%
“新任的董事长周航擅长控制成本，据说现在一个月发薪就要2000万，根本耗不起，再加上一些部门花钱较多，如果没有新的融资进来只能大幅裁员了。”孙建向《财经天下》周刊表示。
今年3月31日，易到用车创始人、原CEO周航加入曹操出行，成为新任董事长，而此前服务曹操出行多年、吉利背景的董事长刘金良，担任公司董事，转而负责内部一项名为“幸福千万家”的新业务。此外，曾在滴滴专车事业部担任总经理负责代驾、专车和区域网约车业务的龚昕成为曹操出行的CEO。
然而，“换帅”不到三个月，曹操出行便爆出大规模裁员的消息。
对此，曹操出行官方回应《财经天下》周刊称“消息不实”，但并未否认有裁员，称此次调整为“公司采取的正常业务优化”，公司将更专注于网约车核心业务。
但有多位曹操出行员工向媒体爆料，公司正在进行一场比例40%左右的裁员，已有员工接到公司协商离职的通知。据悉，接到通知的员工需即日离开，部分员工赔偿方案为“N+2”。
“整体裁员比例应该在30%到40%，不分岗位，基本都是部门指标。”另一位同样被优化的员工韩雨对《财经天下》周刊表示，接到通知后，被裁员工当天离职，“赔了N+2，7月到账。”
多位被优化的曹操出行员工向《财经天下》周刊透露，本次裁员涉及部门比较广，有很多总监级别的中层也被裁掉。一位员工在脉脉上透露，自己6月8日刚领了“毕业”礼包，虽然网传是30%，但实际数字远远不止，常州、无锡和宁波等部分业务都已经砍掉，华东城市也清理了好几个。
周傅称，离职前，他所在的一个员工微信群中人数超过1700人，退群的时候只剩下1300人左右，“现在（6月9日）只剩下1200人，还在继续减少。”
“大群都不让发言。”一位曹操出行的员工在脉脉上写道，他说大范围的“优化”已经结束，目前就是个别部门小范围调整。
《财经天下》周刊获悉，曹操出行的人员优化在今年年初就已经进行过一轮，当时主要裁的是中高层，这次裁员在部门和人员范围上更广，包括顺风车、专车等涉及到的技术、产品、市场等岗位。在这其中，城市业务成为重灾区，部分城市业务的员工裁员比例达到了70%，“裁掉之后，这些业务暂时不做了。”
另一位员工李简称，自己是去年秋招入职的，当时公司内部比较稳定，给的薪酬福利待遇都不错，但在滴滴和阿里系的人进来后，公司内的竞争变得非常激烈，开始出现频繁的人事变动。
一位今年4月从滴滴离职的员工透露，自己原打算加入曹操，去曹操面试了4轮，但收到offer后就没消息了，据反馈是“HC（团队招聘计划）被锁了”。
《财经天下》周刊在求职App中检索发现，目前曹操出行仍在正常招聘，岗位涉及研发制造、产品、运营以及市场渠道等个岗位需求。
对此，《财经天下》周刊从被裁员工处证实，虽然这次裁员范围较大，但曹操出行依然存在部分岗位需求。“当天谈完当天走，钉钉大群已经禁言了，但留着新员工入职的动态，一边大裁，一边招。”
盲目扩张的业务“率先拿掉”？
事实上，通过大规模裁员，曹操出行正在业务种类、覆盖范围上大举收缩。
“出租车和顺风车业务裁员比例比较大，还有包括网约车模块的培训、司机补贴以及产研部门也砍得不少。”韩雨告诉《财经天下》周刊。
此外，韩雨透露，曹操出行本轮裁员中，只有公司总部的员工受影响相对较低，比例不到30%，但部分其他城市业务比例能达到50%，甚至有些城市的业务直接全部砍掉，“东北大区业务已经并入了中西区。”
业内人士认为，本次曹操出行的大幅裁员，与此前半年冒进的扩张策略有关。
去年以来，曹操出行便开始大力布局出行业务。2021年9月，曹操出行宣布完成B轮融资，金额达38亿元。本轮投资方分别为苏州相城金控集团、苏州高铁新城国控集团、苏州城投公司、农银国际苏州公司、东吴创新资本。
曹操出行获得的这笔融资一举搅动了当时平静多年的出行市场。获得融资前两个月，网约车巨头滴滴下架，这笔38亿元的融资成为去年以来国内网约车企业获得的首笔股权投资。彼时有知情人士向《财经天下》周刊透露，曹操出行已经开始磋商下一轮融资，顺利的话这笔融资可能会在2022年上半年完成。
但遗憾的是，曹操出行业务扩张并不顺利。
“网约车平台盈利的第一步是单城盈利，如果能在某个城市形成绝对的优势，依然可以实现盈利。但这样做的后果是，只能成为一个区域性的公司。如果扩大规模到全国，必然导致亏损加剧。”一位网约车资深从业者告诉《财经天下》周刊。
与其他网约车平台不同，曹操出行此前专注于自有车辆、全职司机的重资产运营模式，为抢夺市场份额，曹操出行开始拓展加盟，但两个业务均未实现盈利。在上述从业者看来，这是在商业模式没“跑通”的情况下贸然扩张。
因此，曹操出行这类自营运力的网约车平台在全国多个城市扩张时，都面临亏损扩大的风险。去年4月，曹操出行副总经理庞博称，曹操出行将进驻更多城市，更聚焦二线以及以上城市。截至今年2月，曹操出行已经在全国超过62座城市上线运营，注册司机超过了300万。
在本次的裁员风波中，盲目扩张的业务自然最先被拿掉。这也是为什么多位员工称，城市业务是裁员的重灾区以及华东好几个城市业务被砍等。
不过，孙建觉得曹操出行之所以走到大幅裁员的这一步，与此前公司疯狂定薪以及产品线定位不清晰有关。“去年说发展新业务，但如今司机端补贴基本没有，乘客端价格也毫无优势，除了专车业务，其他业务一塌糊涂。”
被优化的张丽对此也深有体会。在他看来，曹操出行的产品业务在“反复横跳”，“之前丢了服务开拓市场，现在又想把产品线拉开差距做优选。”张丽认为，一旦服务差了，用户口碑崩坏，再想把口碑捡起来很难；而失去补贴，司机也会离开，从而影响运力这一网约车的核心竞争力。
天眼查信息显示，截至今年4月底，曹操出行营运主体公司杭州优行科技有限公司司法风险超过1200条。此外，曹操出行四次被政府约谈，“恶性竞争”、“非法营运”等成为约谈理由。这背后，随着平台的开放，曹操出行曾引以为傲的“合规率”大大降低。此外，在黑猫投诉【投诉入口】等平台上，曹操出行用户投诉量激增。
业务扩张不顺，曹操出行的融资也不如预想般顺利，B轮融资公布后，再无公开新的融资。此外，就在去年曹操出行抢占市场的同时，公司的高层人事变动却更加频繁。
去年12月中旬，曹操出行高级管理人员发生变更，龚昕代替董凯楠成为曹操出行总经理，同时龚昕代替刘金良成为公司法人代表，之后不到半个月龚昕进入曹操出行董事行列，成为曹操出行的CEO。
根据多位员工透露，所谓的“滴滴系”指的就是龚昕。公开资料显示，龚昕曾在滴滴专车事业部担任总经理负责代驾、专车和区域网约车业务。今年4月，还有消息传出滴滴或将并购曹操出行，随后曹操出行官方表示：“该传言为不实消息，曹操出行无任何与此相关的意向或举动。”
在龚昕加入曹操出行的同一时间，曹操出行董事张毅退出，新增陈国平为公司董事。而在今年3月，周航代替刘金良出任公司董事长，刘金良职位变更为董事。
对于加盟曹操出行，周航表示，他个人已于去年6月正式离开顺为资本，但其暂未透露在曹操出行的具体负责事项，只强调曹操出行目前仍由以CEO为主的核心团队运营。
渐成吉利“弃子”？
“比起互联网公司，曹操出行其实更像是传统车企。之前各种福利待遇基本和吉利一致，但今年端午开始都取消了，未来不知道是否还有。”孙建告诉《财经天下》周刊。
今年上半年，出行需求疲软。交通部官方公布数据显示，今年1-5月份，全国网约车订单总量已经出现连续下滑趋势，5月份全国网约车订单为8千万单，1-4月的订单量分别为7.04亿单、5.51亿单、5.39亿单、4.76亿单。
此背景下，网约车腰部玩家曹操出行今年的订单量和合规率双双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滑。与此同时，曹操出行的竞争对手，享道出行、T3出行、如祺出行等网约车平台的订单总量和合规率反而有所上升。
去年7月滴滴被暂停注册新用户以来，这些网约车平台蜂拥而至，通过“烧钱补贴”等方式，抢占滴滴留下的市场空白。
出身于传统车企的网约车平台，在互联网资本的网约车竞争中似乎有些“水土不服”。周航之前，曹操出行的领头人是“老吉利人”刘金良，他在汽车制造业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身上携带着浓厚的传统汽车厂商的色彩。如今，刘金良退出，外界猜测是否可能与吉利对曹操出行策略调整有关。
自2018年曹操出行扩大业务运营范围，从过去的B2C模式转向C2C模式后，订单量和用户便显著增长，即便如此，曹操出行也始终未能摸索到盈利的商业平衡点。
刘金良在多个场合表示，曹操获得可持续的盈利能力的方式在于“节流”。在此之前，得益于吉利资源的支持，曹操出行在车辆采购和运营成本上具有明显优势。
不过，由于去年曹操出行在全国多地大幅扩张，刘金良的节流措施显然未能奏效。
不仅如此，转向C2C的曹操出行，面临诸多的“水如不服”。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财经天下》周刊，多年来曹操出行专注自营，为扩张运力吸引外部司机加入后，曹操出行的司机管理模式、加盟体系都不成熟，带来服务体验和口碑的崩坏，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将曹操出行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
今年4月，曹操出行在重庆发布了两条新的产品线“专车”与“惠选”业务。其中专车采用的是电车枫叶80V，这款车型实质上是由吉利嘉际改进而来。为此，曹操出行还为其配备了换电服务，可以在1分钟内换电成功。
但这意味着曹操出行也要承担相应的换电站的建设以及后续的运营费用，进一步加剧了其重资产化，让本就入不敷出的曹操出行，现在更捉襟见肘。
过去11个月，在滴滴“失语”那段时间，曹操出行迅猛扩张，借此分得部分市场份额。现今，资金吃紧，迟迟未能等来新一轮融资的曹操出行要想守住自己的护城河，将面临更大挑战。
（文中孙建、周傅、韩雨、李简、张丽等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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